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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訴】巧發問勤取證 民間借貸案二審反敗為勝
一、案情簡介葉某、候某是夫妻，江某系葉某、候某前女婿（注：江某與其女兒于2016年7月離婚）。葉某、候某稱江某借用其名義，用其宅基地做抵押，向銀行貸款70萬元，貸款期限5年，還款方式為每月等額本息還款。2015年9月25日，70萬元貸款匯入葉某的賬戶后，由銀行扣劃轉入了江某朋友鐘某的賬戶內。葉某、候某稱申請貸款的資料均由江某準備，其沒有看相關資料，只有配合江某在貸款資料上簽字。
2015年10月至2016年6月（注：2016年5月除外），江某逐月向葉某貸款賬戶存入本息方式歸還貸款。江某否認其以葉某、候某名義貸款，稱其系幫岳父歸還貸款本息，其于2016年7月離婚后，不再幫葉某歸還貸款本息。
葉某、候某委托本律師團隊代理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江某、鐘某向葉某、候某償還借款本金627096.19元，并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150%支付逾期還款利息。
二、案件審理經過
一審過程中，葉某、候某向法院申請調取申請貸款資料，一審法院以上述資料不是法院調取證據的范圍，未予準許。一審法院以葉某、候某主張江某以其名義貸款，江某是實際借款人的證據不足，駁回了葉某、候某的訴訟請求。
二審法院依據葉某、候某的申請，調取了申請貸款資料，及鐘某的銀行流水清單。貸款資料顯示：銀行貸款系裝修貸款。鐘某與葉某簽訂了宅基地房屋裝修承包合同，貸款委托支付至鐘某賬戶。江某為貸款承擔保證責任。鐘某的銀行流水清單顯示：該賬戶于2015年9月25日收到葉某的70萬元后，三日內向江某的銀行賬戶轉賬63萬元。
葉某稱其宅基地房屋已于2012年完成裝修入住，并沒有將裝修工程委托給鐘某，并提供了村委會的證明。葉某稱其不認識鐘某，鐘某的銀行卡系江某提供的，用于貸款轉賬。江某稱其沒有收到鐘某的轉賬匯款，其銀行卡由前妻管理和操作。
鐘某經合法傳喚，沒有參加一審、二審庭審。江某在一審庭審時稱其和鐘某是朋友關系，但其對鐘某的職業不清楚，對鐘某的下落也清楚。二審中，江某的代理律師稱江某與鐘某不太熟悉，兩人之間沒有業務和款項往來。
三、本案的爭議焦點
1.本案的案由是民間借貸糾紛，還是其他合同糾紛？
2.是否有證據證明江某是實際借款人？
3.江某、鐘某是否應承擔還款責任？
四、律師代理觀點
1.關于本案的法律關系
（1）本案的法律關系應為委托合同關系
《合同法》第三百九十六條規定：委托合同是委托人和受托人約定，由受托人處理委托人事務的合同。葉某、候某向銀行貸款系接受江某的委托，以自己的名義向銀行貸款，相關貸款還款本息由江某按月支付至葉某銀行賬戶進行還款，雙方之間構成委托合同關系。
（2）如果法院認為江某以葉某、候某名義貸款的證據不足，雙方之間構成事實上的民間借貸關系。
現有證據證明，銀行發放至葉某賬戶的70萬元貸款，轉入至鐘某賬戶，再由鐘某賬戶轉入江某賬戶63萬元。鐘某、江某為實際收款人。如果現有證據無法證明江某以葉某、候某名義貸款，相關事實無法認定，葉某貸款由鐘某、江某實際收取，葉某、候某與江某、鐘某之間構成民間借貸關系。
2.關于本案事實認定
江某以葉某、候某名義向銀行貸款，其向銀行虛構了廣州市白云區某禾堂嶺三路三街8號宅基地房屋（以下簡稱“涉案宅基地房屋”）裝修需要資金的虛假事實。向銀行申請貸款的資料系江某提供，江某假冒葉某的簽名，偽造了與鐘某之間的裝修承包合同等事實足以認定。理由如下：
（1）2015年10月至2016年4 月，及2016年6月，江某按月向葉某賬戶匯入款項歸還貸款本息。
（2）某村民委員會出具《證明》，證明涉案宅基地房屋于2011年由王海、易理兵承包裝修，于2012年裝修完工入住。銀行貸款資料P1《廣州農村商業銀行微小貸客戶貸款申請表》記載：2011年8月葉某以涉案宅基地房屋申請裝修貸款20萬元，與上述《證明》相印證。上述證據證明涉案宅基地房屋在2012年以前已完成裝修，葉某不可能將房屋承包給鐘某裝修，裝修承包合同系江某一手偽造，葉某與鐘某之間沒有裝修承包合同關系。
（3）某村民委員會證明其于2015年9月18日出具的關于葉某的宅基地及房產權屬的數份《證明》系由江某一手經辦。
（4）貸款本息在銀行轉入葉某賬戶的當日即轉入鐘某賬戶，再由鐘某賬戶轉入江某賬戶。江某對鐘某賬戶轉入其賬戶的相關款項無法做出合理說明。
上述證據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足以證明上述事實。
3.關于請求償還江某、鐘某償還借款本金及利息的依據
如上所述，葉某、候某接受江某的委托，以其名義為江某貸款，雙方之間構成委托合同關系，葉某、候某與銀行簽訂的借款合同對江某有約束力。《個人借款合同》第 12.1.1條約定：借款人在本合同項下任何一筆借款本息發生逾期即構成違約。第12.3.3條約定：借款人發生違約事件，貸款人有權單方解除合同，并宣布所有已貸出的借款立即到期。按照上述約定，借款人逾期一個月未歸還貸款的，貸款人可以解除借款合同，要求借款人一次性償還貸款，并支付罰息（按銀行貸款利率上浮50%）。涉案的貸款每月應償還的本息應由江某逐月支付至葉某賬戶上，江某未按約定償還貸款本息，按上述約定，江某應一次性償還剩余借款本金及利息。
另外，江某本應逐月分期償還貸款本息及利息，其未償還2016年5月的本息，自2016年7月開始不再償還貸款本息。《合同法》第一百零八條規定：當事人一方明確表示或者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合同義務的，對方可以在履行期限屆滿之前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按照上述規定，江某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再償還貸款本息，構成預期違約，葉某可以要求其一次性償還剩余借款本息。
鐘某系實際收款人，應與江某連帶償還剩余借款本息。
退一步說，如江某以葉某、候某名義貸款的事實因證據不足無法認定，相關貸款在貸款發放當日即轉入了鐘某賬戶，并從鐘某賬戶轉入了江某賬戶。江某在庭詢時明確表示與鐘某之間無業務往來，其無法就收取相關款項做出合理說明。江某、鐘某系相關款項的實際收款人，與葉某、候某之間形成事實上的借貸關系，其應共同償還相關本金及利息。
五、法院裁判
一審判決以葉某、候某的證據不足為由，駁回了葉某、候某的訴訟請求。
二審判決認為：
70萬元貸款從葉某賬戶轉入鐘某銀行賬戶后三日內，鐘某銀行賬戶累計向江某銀行賬戶轉賬63萬元。江某辯稱其銀行卡由其前妻保管，其對上述轉賬情形不清楚，其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其辯解不予采信。江某在2015年10月至2016年6月向葉某的銀行賬戶存款或轉賬用于歸還貸款本息。結合其他證據，上述證據相互印證，形成證據鏈證明貸款經由鐘某賬戶，并大部分由江某收取，隨后江某逐月按葉某與銀行約定的還款本息數額向葉某實際履行還款義務。鐘某無正當理由拒不參加一審、二審庭審，對于葉某、候某主張為辦理貸款手續而提供的《施工承包合同》并無實際履行的事實，視為放棄抗辯權利。現有證據未能顯示鐘某已經為葉某、候某裝修實際施工或支付其他對價。江某在庭審中的多次陳述存在不誠信之處。
結合本案具體案情及雙方舉證、陳述情況，二審法院綜合審查分析認為，葉某、候某的陳述更為符合日常生活經驗和邏輯推理，其舉證已形成證據鏈印證其將借款交付鐘某、江某的主張，確認葉某、候某與鐘某、江某形成民間借款合同關系。江某、鐘某應承擔償還借款的民事責任。遂改判：江某、鐘某償還葉某、候某借款本金627096.19元及利息。
六、辦案心得
本案的特殊之處在于雙方當事人原為親屬關系，葉某、候某基于對葉某的信任，沒有保留貸款資料，沒有和江某簽訂協議，其主張江某借用其名義貸款，相關貸款由江某實際支配的事實缺乏證據證明。本案經歷一審敗訴，二審之所以能夠逆轉勝訴，做為葉某、候某的代理律師，有幾點經驗總結如下：
1.堅持基于客觀事實提起訴訟。
除了江某為葉某還了幾個月貸款的證據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江某是實際借款人。本案在確定訴訟思路時，本律師團隊有觀點認為現有證據證明70萬元匯入了鐘某的賬戶，應以鐘某為借款人，直接起訴鐘某還款即可，不起訴江某。然而，葉某、候某并不認識鐘某，以鐘某為借款人起訴，與客觀事實不符，在借款事由、相關約定等方面無法自圓其說，而且鐘某可能無償還能力。按上述訴訟思路起訴，一旦敗訴，則無任何回旋余地。最終，我們堅持按客觀事實起訴，同時申請法院調取貸款申請資料等證據，寄希望于從貸款申請資料中找到對葉某、候某有利的證據。
2.安排當事人出庭陳述，幫助法官查清案件事實。
考慮到本案證據欠缺，當事人的陳述對查清本案到關重要，我們在二審中安排葉某、候某出庭陳述和接受法官的詢問，并與江某對質。面對江某的虛假陳述，葉某、候某發處內心的情緒流露，如哭泣、發怒等，與江某的眼神回避、陳述前后矛盾等形成鮮明對比，有助于法官對事實做出判斷。
3.巧發問，讓對方當事人露出破綻。
我們在庭審前，針對本案的爭議焦點、關鍵事實所涉及的細節等，列出發問清單，對江某可能反駁或者辯解的回答做出預判，并設計出繼續追問的問題。我們通過一系列的發問，讓江某的回答破綻百出，由此向法官呈現江某的不誠信一面。
4.向法院申請調取相關證據，并不斷堅持。同時根據查明的事實，不斷收集、完善證據。
一審法院沒有準許我們的證據調取申請，我們沒有氣餒。在二審庭詢中，我們通過上述舉措讓法官確信我方的陳述是真實的。庭詢后，我們再次提出證據調取申請。二審法院調取了貸款資料及鐘某的銀行賬戶流水清單后，我們從貸款資料中找到虛假的《施工承包合同》。然后，我們補充提交了村委會的證明文件進一步證明《施工承包合同》是虛假的，并沒有實際履行；另外，通過鐘某的銀行流水清單發現大部分貸款轉入了江某的賬戶，查清了本案事實。
5.剖析法律關系本質，明確法律關系。
二審中，我們一方面堅持系江某以葉某、候某名義貸款，其系真正的借款人；另一方面強調其系實際收款人，即實際借款人，本案本質上是民間借貸關系，為二審改判找到了法律依據。
